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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40节

 

这情形,要么,是想通了。

要么,就是再也想不通。

两桩都不是好相与,薛凌由得他一直看着,终是江玉枫轻笑一声先移开目光去拿镊子捡了炭核往茶炉里添,一边装作自嘲道:“看来是薛姑娘嫌弃江府破落门第,怕日后亏了你二位吃穿,便忙不迭的自谋前程。”

说着回看了一眼薛凌,似真似假的揶揄道:“若真是有个好的,不如也对江府提携一二,莫负了今日你我新火试新茶的情分。”

薛凌听声将面前茶杯端起往江玉枫面前一声,随即所授往口里一饮而尽,笑道:“好说好说,相互提携。”

江玉枫细致给她续上,道:“免了闲话罢,你我孤男寡女总是惹人话柄。”

薛凌再次仰回去道:≈ot;话都让你江少爷说尽了。我躲着人走,你让我在江府自便即可。我说我还要去霍云婉那,你说我看不上你江府门第。我顺着你的话说相互提携吧,你又让我闲话少说。

这要我如何是好,索性这孤男寡女传出去,吃亏的也是我。反正这些年我也没少吃亏,帐多不愁,虱多不痒,不劳江少爷体贴,还得担忧女儿家清誉这种小事。新火试新茶嘛,这等乐事,留个千古骂名也值得……

当然若是你不乐意,那我就说点别的了。霍家有个旁系霍悭,三年前随霍云旸前往平城任节度一职。这次霍家谋逆案,他非但没掉脑袋,反而阖家团聚了,可有什么说辞?≈ot;

薛凌仰躺着鼻息朝上,江玉枫瞧不见她表情。不过现在这时候,薛凌的表情其实已经推测不出她真正在想什么,瞧不瞧的见……差别不大。

霍悭的话,近来也算朝堂上的名人。正如薛凌想的,就平城跟宁城的那段距离,霍云旸撤兵囤粮等等,莫说霍悭是霍家亲系,就算是个八竿子打不着的,也应该是要在此次胡汉战事中人头落地。

他既活着回了平城,谁不得再背后夸一句时也命也,天底下有几个人能有这样的运气?但平城那块地对京中皇权确实影响不大,且霍云旸治下的人,除了霍悭还有好些人皆是一样的非但没能人头落地,反而平叛有功,大受封赏,多一个霍悭也不是啥怪事。总不能因为他姓霍,就必须得死吧。

此处倒是薛凌当局者迷,江府等人旁观者清。孟行等人既随了沈元州往京,那就是宁城的人将诛杀霍云旸的功劳揽在了自己身上。不把霍悭拉近局里,怎么解释平城的兵撤回宁城后,又自发去守了鸟不渡?

昔日称兄道弟说忠义,死后寝皮食肉求安生。

倒是沈元州既带了这些人回来,明显是要不计前嫌,将霍家旧人收为己用。说他趁火打劫,却也得夸一句胸襟广阔,敢用昔日对手,总要有两三分胆气才行。

毕竟若非沈元州要保,那些人铁定要人头落地。且他这个时候大肆笼络霍家旧部,只会更惹魏塱猜忌。

个中利弊,江闳缄口不评,江玉枫此刻也就没主动与薛凌提起沈元州在朝堂动向,只针对霍悭道:≈ot;朝堂上的消息,是此人久居边塞,被霍家巧言令舌以蒙蔽。

后闻霍家之奸行,幡然悔悟,不惜一死,凭鸟不渡天险力阻胡人大军两日,这才能让沈元州及时赶到。若非如此,宁城城内兵符失踪,原主将身亡,后果不堪设想。≈ot;

薛凌还没听完,嘴角就咧到了耳根,好不容易忍到江玉枫说完,霎时哈哈大笑,嗤道:“鸟不渡那鬼地方都能称的上天险了”?又道:“我听闻是个叫安鱼的人上位,此人是什么来头。”

江玉枫道:“这人倒是无从查起,且他已离京。”

薛凌打断道:“他也跟着来了京中?”

江玉枫道:“是,据说此人在此次事件中当居头功,是他躲过了霍家重重暗杀,亲自去接应的沈元州。朝廷论功行赏,他一概拒了,只求早日返平城,说是此生唯求守我疆土,于功名利禄如粪土秽草。皇帝龙颜大悦,当即任其为平城节度,即日赴任。”

薛凌听完并未升起拜服之感,这一群人嘴里都是些勉智罄忠,叩心泣血,听多了就觉乏味的慌。但沈元州之流皆在京中等候听封,此人竟是早早回了边关,功也不请了,她总有些诧异。

正要追问,江玉枫道:≈ot;难得你我二人不约而同,此人出现的怪异,事后我也打听了些。不过宁城那头你知道的,江府无人可用,所以打听的不多。说来还是苏家提了一嘴,说此人极贪财。

貌似是年初上位,缘由为何却是不知。只是自此以后,从平城经过往来胡汉的商队,给的供奉要比往年多上好几倍。

依我看,没准是怕留在京中给人查出来,想回也回不去。趁着沈元州还在收买人心,捞点好处赶紧开溜。≈ot;

薛凌不置可否,道:“说的有理,按你的说法,平城兵马是在鸟不渡阻了胡人两日,那沈元州就是是两日后才到的宁城?”

江玉枫待薛凌笑声渐歇,道:≈ot;这可未必,沈元州到达当日胡人即攻往宁城是做不得假,可胡人在鸟不渡外呆了多久,人证只需几个探子即可,剩下都是文书上写了递过来。

更莫说霍云旸究竟死于何时……“,他明知薛凌瞧不见自己,却还是盯了她一会才道:”那就只有薛姑娘清楚了。≈ot;

薛凌本已停了笑声,这下子嘴角咧的更大,扭了两下身子,坐正了道:“那还真是只有我清楚”,她目光掠过江玉枫面庞,像是在炫耀自己的功绩:“我似乎未曾与你说是如何杀了那蠢狗。”

江玉枫随口附和:“是还不曾。”

薛凌脸上笑意隐去,冷道:“我在宁城城门墙头,将他的脖子割开了大半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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袍笏

江玉枫轻微点了下头示意赞许,另添了凉水在壶里煮着,仍是寻常声调道:≈ot;事发前几日,宁城就有文书传来,说是胡人要南下。霍家的人做事周到,即便是个幌子,想来城中也是在备战,城墙上该有不少人站着。

众目睽睽瞧见霍云旸死了,这么多的谎要圆过来,真是难为孟行等人。沈元州去了也好,总也保得几家性命,使世间少几声妇孺啼哭“。话毕又问薛凌:”那么多人守着,你是如何逃开的?≈ot;

“既然特意为此事而去,我自是早有准备”。薛凌自省道:“你说的不差,这天大的谎都能圆过来,霍悭能活着,确然算不得什么怪事,倒是我一听平城,就乱了心绪。”

江玉枫瞧她气郁不似作假,开解道:“故土难离,人之常情,你又何必太过苛责自身。”

薛凌反笑道:“你是怎地觉得我苛责自己,故土难离。再是难离,一把火过去,不也就是别处飞灰。我苛责……旁人罢了,指鹿为马、识龟成鳖”。她记起在宁城祭拜的忠义塚,想想当日没花功夫读上头写的东西也算先见之明。

那些死人的碑文上,又有几个字是真的?免了苔藓污手,又被矫饰污心。

薛凌语气平淡,江玉枫也就等闲视之,道:“总也有些真的,你既来问我,我也有另一桩想问问你,胡人羯族与鲜卑的事,你那两枚印才是真正的引子吧。”

薛凌狐疑看了江玉枫一眼,道:“是啊,我将印的拓件给了拓跋铣,江府不是瞧见了么,想来是他凭此物屠了羯族几部,后又将石亓捏在了手里。不过石亓此人蠢的很,他是否知道凶手是谁,这我可就说不清了。”

“那便了了,我无旁事,只是证实一下真相。以你所言,此事绝无可能是羯族小王爷自己算计是么?”

“绝无可能,那印是我第一次去鲜卑凑巧得到的,要说是他故意算计,起码也得给我留个信说清重要性,还是拓跋铣的信来了,我才知道印被换了。作茧自缚,活该”。薛凌端茶饮了一口,又道:“行了,胡人如何,与你我何干,浪费唇舌。”

江玉枫摇了摇头,看着她道:“不尽如此,而今鲜卑与羯族和二为一,对西北那边影响甚重,光是一个兵权的问题,朝堂上都吵翻了天。”

薛凌打断道:“由得他们吵去”,她走了这一趟,算是开明白了很多事,道:“西北十六城各有将帅,只是镇北将军手握兵权,可调使任意一城而已。但这个调兵遣将总得有个理由,起战,勤王……且另一半兵符在皇帝手里,以将军手里那一半私自调兵,三城而已,又能如何。”

真个就是魏塱死了,那将军不用兵符就能领着几十万人来抢椅子,那也还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,说远了毫无意义。便是要抢,抢谁的还未知,她又操的什么心。

江玉枫顿了片刻,撇开这话题道:“你说的也对,今晚仲秋,一起用膳么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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